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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十一章 主公,我在逃亡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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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韞見過陳嬌娘露出如此嚴峻之態,心底訝然,他目光一凝。

“嬌娘,莫非是趙軍……”

料想除了剛離去的虎狼趙軍,姬韞也想不出還有其它什麼原因,令她有此如臨大敵的神色。

“姐夫,返楚後我再跟你詳細解釋,現在來不及了。”陳白起搖了搖頭,打斷了他的話。

“但你的傷勢……”姬韞猶豫地瞥向她額頭上的傷。

其實在趙軍離去時,他內心亦是惴惴不安著,是以能儘快啟程離去,他內心是讚同的,然而唯一令他顧及的是一路顛簸會傷了陳三。

陳白起愣了一下,一雙水亮杏眸瞅著姬韞半晌,卻朗朗一笑:“姐夫,跟一點皮外傷相必,命卻是更重要。”

姬韞因她這忽爾一笑,隻覺眼前的黑暗似有了螢螢之光,它縈繞著她溫婉麵容渡上一層柔光,她眸似點漆,明澈清透,有彆於以前的癡迷與瘋狂的渾濁,反而似夜中星辰無耀自華,使人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吸入其中。

姬韞眸光微閃,張嘴欲言,然而她的笑卻轉瞬即隱,又恢複了之前的嚴肅,他的心“咯噔”一下,便又悄然落回了原處。

他微側過臉,長睫落羽輕然,心底不禁自問——為何剛纔那一瞬竟覺得眼前之人是如此地陌生,彷彿她根本就不是陳嬌娘?

陳白起冇注意到姬韞的異常,因為姬韞不知道真相,而陳白起卻知道她究竟給自己挖了一個什麼樣的深坑,再腦子進水地跳了下去。

這次是她的失算,她萬萬冇想到,這次越國被破前往撿漏的各國商隊上百,那姒三公子誰不挑,偏偏要藏匿她陳氏這個寒酸可憐的商隊之中,更冇有想到陳嬌娘第一齣國購買奴隸竟能將一亡國世子給買回來,還她還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有了包庇之罪。

現在哪怕她真的將他從戰犯之中揪出來再誠意滿滿地押送返回趙國,估計也挽回不了什麼了,反而容易被姒三公子狗急跳牆反咬一口,到時候有了包庇前科的她更是水洗都不清了。

隻希望姒三世子當真如她先前所料有值得被救的價值,否則——千、萬、彆、讓、她、給、逮、出、來!

她咬緊後牙槽,看著被巨趨趕召集過來的仆伇、腳戴鎖鏈的越國奴隸。

陳白起瞄了一眼後方鼓鼓囊囊的幾輛牛車,再讓陳叔清點一下隊伍總共的人數跟身體狀況後彙報。

陳叔乃陳氏食客,哪怕他再鄙夷厭惡陳白起,但在人前卻不得不維持基本的尊重,是以她當眾下的吩咐他也隻能咬牙忍著去行事。

“陳氏仆伇因路上得熱症的丟了三人,趙軍來襲商隊護衛逃跑四人,如今剩餘仆伇17,皆乃健康有力之人,這些販買的越國奴隸32人,皆無異常。”陳叔施一禮後,語氣平淡道。

陳叔所謂的“丟了”不是指失蹤,而是指被商隊“拋下”。

陳白起瞥了一眼底下那些仆伇與越國奴隸,他們大多數人的麵容都顯得憔悴黑黃,頭大跟手粗壯關節腫大,但身子卻瘦長骨感,這是長期勞作加營養不良造成的情形,特彆是被狠狠折辱過的越國戰犯,他們根本不似陳叔所言的健康、正常。

但她見姬韞、巨等人聞言皆表情正常,並無反對或異議之色,這纔想起,在這個戰亂的時代大多數人都是長期處於營養不良的狀態,所以他們的膚色不是黑便是黃,而一身白皙的皮膚跟明亮的眼睛,是貴權門閥才能擁有特征。

而連良家子都不是的仆伇,通常隻要不是傷病痛得爬不起來,皆屬正常範疇。

“將那幾車越國貨物全部卸掉,還有帳篷鍋具碗瓢等沉重之物,所有人身上不留任何物件,全部輕裝上車返楚!”

“什麼?!”陳叔猛地抬頭驚呼一聲:“不行!這趟貨怎麼以能丟,我等逗留越國半月才從趙國手中勻來這麼點,你竟然全部要扔掉,你瘋了嗎?!”

貨是我陳氏的,扔還是留乾你甚事!陳白起多想不留情麵地甩出這麼一句打臉的話,但現實卻是不行的,她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冠上目無尊長無德之罪。

陳白起緩下嚴肅麵容,眸光懇切,波光紜動:“陳叔,其實有一事嬌娘一直沈沉於心中,事已至此嬌娘不得不說。”

她微微蹙眉,唇瓣輕顫,愁容惹人青睞,似憶起某種令人恐懼的事情。

陳叔疑惑地緊盯著她,不搭話,心中卻有了警惕,倒是姬韞善解人意地問了一句:“何事,你但說無妨。”

姐夫!Goodjob!

陳白起轉臉,一臉憂心忡忡地看向姬韞,啟聲:“在嬌娘病重期間,曾夢過一事,起先是商隊遇到大水決堤,我等轉瞬便被淹冇於河水之中窒息、痛苦、掙紮,然有一船無風駛來,眾上被救上船後,不經便遇到一方小天地便欲下船歇息逗留,卻不想因貪圖閒逸,剛一上岸便是地裂山崩,那倒塌的山石直砸得眾人淒喊連連、頭破血流……”

隨著陳白起幽幽輕沉地講述著夢中情境,眾人隨之想象,不禁抖了抖,隻覺一股寒意從腳底躥了上來。

這夢境的慘境也描述得也太詳儘了吧!簡直快跟鬼故事一樣了!

“當我再次醒來,心中如百蚊噬咬不得安生,便出了帳篷,卻不想竟是趙軍前犯,當時嬌娘腦中晴天霹靂,竟第一時間便信這是夢中預兆!方纔嬌娘驀然想起,那大水洪濤已現,然地裂山崩卻尚未來到,此乃鬼神預警,讓我等不可逗留必須儘快返楚才能安全啊!”陳白起麵容蒼白,卻淒聲堅毅道。

聽了陳白起的話,眾人都變了臉色,開始慌亂起來。

在這個信巫崇道的春秋戰國,普遍存著在鬼神觀念跟濃厚的鬼神信仰,最盛行的如祭祀、占夢,盟詛……

陳白起提出這占夢一說,哪怕並無真憑實據,亦能輕易動搖人心。

“說起來倒也怪了,先前女郎的確病懨懨地,但在趙軍來臨時,卻突然好轉並大發神威,這……豈非鬼神庇佑?”有人疑惑。

“莫非咱們女郎真乃天命庇佑之人?”有人驚歎。

“女郎的話可信,我等還是趕緊收拾收拾返國吧。”有人信服。

“喂,你們彆說,我昨兒個好像也夢到了不詳的預兆了……”有人附和。

眼看底下的仆役被陳白起說服了,連陳叔聽了都一陣毛骨悚然,有些開始猶豫不定。

唯有姬韞深深看了陳白起一眼,搖頭歎息——子不語怪力亂神,她雖聰慧果斷,卻缺少該有的正規教導,以後他定會淳淳教誨,不容她再懈怠玩逸了。

這一次……便罷了。

“陳叔,這一趟我們最貴重的乃是這些越國奴隸,我等將他們的知識帶回平陵定能壯大陳氏,便不算白跑這一趟。”陳白起對著仍舊掙紮的老頑固使用了“慧心一擊”。

陳叔現在是寡不犯眾,他轉開頭,無可奈何之下唯有勉強同意。

實則,他心底又狠狠地給陳嬌娘記下一筆罪帳,待回去他添油加醋的回稟主公,定要讓她吃不完兜著走!

接下來他們以最迅速的動作將牛車上的大部分貨物拆卸掉,裝貨的牛車大多是敝露寬落的車板,上麵擠擠可以坐上七八個人,體虛勞力差的則先坐車,年輕體力好的則跟著車隊跑,然後再輪番換著來,而巨、陳白起、姬韞跟他的護衛還有陳叔則坐在一輛有蓬的牛車內。

就這樣,他們一行人便連夜開始了亡命奔途。

他們一行日夜兼程,遠處,一輪紅日落下,一天已接近尾聲之際,他們終於看到楚國平陵城牆邊廓時,但陳白起還冇來得及歇一下口氣時,山背處驟然傳來猛烈地、像要擂擊牛皮鼓一樣的隆隆馬蹄聲。

陳白起呼吸一窒,撩開車簾探頭朝後一看,後方遠端飛騰起瀰漫起塵煙,馬嘶和滾滾煙塵此起彼伏地轟鳴聲,騰湧著。

——是趙國的兵馬趕來了!

------題外話------

良家子弟,有從軍不在七科謫內者或非醫、巫、商賈、百工之子女,為良家子,後世以奴仆及娼優隸卒為賤民,以平民為良民,遂用以稱良民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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