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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六十六章 謀士,彆人眼中大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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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翊一聽這番話,神色瞭然,當即明白了陳白起所願,這分明是讓他引薦之意。

可白起小弟不是與勳少將軍乃知已好友,由滄月公子身邊的勳少將軍引薦共商大事,豈非比他一介官微位卑之人更好?

封翊哪裡知道,這陳白起其實乃女兒,雖可為謀,卻不可為士啊。

當然,她也並非指望著他,隻是不想令封翊徒生多疑罷了,給他個理由自由想象,她救人之舉亦能夠順理成章。

她不是聖者,救人不為大仁大義,隻是儘了舉手之勞。

“白起小弟,汝且安心!爾之事便乃翊之事,無論任何要求,翊定當儘力相幫!”封翊鄭重道。

陳白起當即輾顏一笑。

而封翊一直注視著她的一神一態,卻不知為何,因她這突然悅顏桃花的笑顏而紅了臉,所幸他長得黑,倒不顯事。

這白起小弟長得甚是女氣,端正麵龐時尚不覺,但對人這般抿嘴一笑,頓時柔和了原本便秀麗的五官與神情,倒像名士畫中中嫣然一笑的仕女般活靈生動。

封翊略感尷尬地瞥開眼,不敢將這般詭異心事令白起小弟察覺,同時他亦暗自唾棄自己竟這般想他那如剛猛如勇夫般的白起小弟。

想起白起小弟手扛威武大刀、橫斬數將馬匹於刀下將他救下的英勇雄姿,他頓感白起小弟便如這山魈這般魁偉勇猛,乃真真一大丈夫也!

正當封翊欽佩地感歎陳白起時,他懷中的封登終於艱難地睜開了一雙皺皮耷拉的眼睛,封登年過半百,麵蓄花白美須,因最近遭遇的變故令其憔悴瘦弱了許多,他瞳仁內一片渙散茫然,直直地盯著上方,過了許久方對準焦點,一見到驚喜望著他的封翊時,他瞠大了眼睛。

“翊、翊兒?!”

他難以置信,他的翊兒是他親自瞧著逃出城去了,為何眼下會出現在他眼前?

封登一度以為自己是魂回陽間,他想伸手觸碰封翊,然雙手因捆綁垂吊過久氣血不通,再加上身體極度虛弱而導致無力,動彈不得。

“父親!父親!是翊,是吾!”封翊大聲道。

“爾……爾莫非亦被抓……抓……”嘶啞蒼涼的聲音說到這裡,封登已淚撒衣襟,哽咽得難已自己。

他這一生共四子三女,因遭楚陵君迫害,三子死三女亡,他舍儘一切的力量隻為剩下這麼一根獨苗逃脫,眼下卻還是被人給抓了回來,功虧一簣,這令他情何以堪啊!

他封登……愧對他們封家的列祖列宗啊!

見父親痛聲哭泣,封翊亦酸紅了眼眶,一時竟手足無措,他從不曾見過如此堅強的父親露出此等脆弱絕望的神色,竟笨心笨腳心神震散,不知該如何地解釋與安撫。

於一旁見這兩父子“賣蠢”,陳白起心底好笑,不由得接過話頭,道:“封州牧,眼下汝已獲救了,城中的楚陵君軍隊已被儘數殲滅,不足為患,所以翊大哥不是被人抓來與汝相見,而是前來救汝。”

陳白起說的乃楚國官話,各地各縣有時候語言可通亦不儘通,如方言一般,而官話則跟普通話一樣,是通用的,當然貧窮落後或者不曾受過教育的地方官話是普及不到的,而會說官話相當於向彆人顯示自己的文化水平,自少是接受過正規教育的。

封翊聞言,激動地使勁點頭,以示附和陳白起所說的話。

而封登聽到旁邊有一道柔和似清風般撫和人心的聲音,呆了許久,連哭都忘了,他過了許久方領悟過來她話中意思,然後扭轉過頭去,結巴道:“這、這城中……那麼多的甲士劍客都……都殺了?”

戰國這年代,打仗其實並不像後代小說描述的那般玄乎其玄,一般而言,一場仗若真正打起來,其勝利的基礎不外乎戰士的人數質量、裝備軍事力量。

有句話叫作“在絕對的力量麵前,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是笑話。”這話雖非絕對,但卻有一定的道理。

封登知道楚陵君這次派下自己的“私兵”前來討伐滇池,是乃真怒,一怒矩陽滄月聯合眾舊部造返,二怒滇池的叛逆,是以為達到震攝與殺一儆百的目的,這支“私兵”騎甲士與浪人劍客無論是人數質量還是裝備力量,那都是妥妥的精良中的精良,這樣一支數千的精良部隊可完勝一萬普通卒士,怎麼就這麼輕易地被殲滅掉了呢?

這……莫非是哪一國派來的軍隊不成?!

可這也不對啊,這小小一滇池怎會勞動它國派兵救援,他封登又不是什麼大人物,更不曾結交什麼大人物!

但他又想不出,在這楚境人人自危站邊的嚴峻環境下,此時此刻還有哪一縣哪一州能夠不顧自身安危,調動這麼大一支部伍特地前來滇池救援。

“然。”

“這怎麼可能?!”封豋當即質疑地大聲喊道,他上身猛地挺直,卻因太過激動,喊完後便躺地登翊臂腕之中使勁地咳嗽,喘氣,滿臉漲紅,但他一雙紅通通的眼卻死死地盯著陳白起。

“封州牧不信,自可親自一看。”

登封當即讓封翊將他扶了起來,他顫顫巍巍地被扶到牆垛邊,站在城樓上朝底下看去,漆黑的夜裡,然城道隻見卻非往常般一片靜謐與寂靜,城中四處如散落的火點,一片通明,伴隨著哭嚎、狂喜歡叫與嘈雜聲,不斷地有人員出入,空氣中瀰漫著鐵鏽與硝煙的味道,十分刺鼻,城中火光照映著遍地的屍體,城門周圍出現不少陌生裝甲的騎兵在收拾戰後城池。

親眼所見的畫麵騙不了人,這滇池真的被人救了。

可這……這……在他失去意識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這城中甲士究竟為何人所殺?

這時,封翊終於平靜了下來,他看了一眼於風中姿態不似凡中人般的陳白起,於封父耳道:“父親,是白起小弟,這些軍士皆乃他麾下部隊,亦是他救了吾等。”

封登表情逐漸放大,他猛地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陳白起,那渾濁的目光一下變得清亮而震驚。

封登為官三十載,浸淫官場磨練出來的目光一旦認真何其壓迫,哪怕……他並非敵視她。

這少年……究竟是何方人物?

陳白起頤然淺笑迴應他的探究審視,她心道——這種力度的眼神還不及後卿、公子滄月等十分之一。

封翊看了父親一眼,又看了陳白起一眼,又補充了一句:“父親,白起小弟乃勳少將軍的……故交。”

封登愣了一下,眼中的戒備與懷疑這才鬆緩下來。

勳翟之父勳太尉與封登倒是有幾分交情,自然勳翟他亦是識得的。

陳白起儼然一副不問世事的淡然從容姿態,她微微仰頭,凝望著被灰色煙氣籠罩的上空,呢喃:“天好似快亮了……”

——

封登被救後,被縣丞羈押的一眾封氏族人與滇池富賈商人皆被放了,而滇池百姓早被驅趕至臨城,城中眼下空蕩且自危。

雖然陳白起暫時救下滇池,但並不意味著背叛楚陵君的封氏一族便能夠從此高枕無憂,若讓楚陵君知道滇池發生的事情,恐怕隻會更遭,誰也不敢小看一國之諸候之怒,當然……亦毋須看得太嚴重。

為何這麼說來,這當然與楚國國情亦或者說整個戰國的國情有關,這時代並非君主攏權集權至高無上,在這個君王有兵,諸候有兵,各地有兵,各縣有兵,各轄區有兵,連私人都能夠囤部曲(兵)的年代,完全是靠誰手中武力值夠高來說話。

權相對而言,並非代表一切。

你若混得夠強悍,連諸候都得對你禮讓三分。

封登傷勢過重,封翊將他接回府中治療後,便悲痛地去收斂家人與族人的屍體,簡單地辦置身後事,陳白起理解他喪失家人的痛苦,便主動替他處理其餘雜事,如安排封氏族人,如何處置城中甲士屍體……

滇池衙丞乃楚陵君的人,陳白起將縣衙上下都封鎖起來,而秘密傳送丹陽的滇池一事的告急文書已被陳白起截了下來,她看了看內容,輕笑了一聲。

信中那個“亂臣賊子勾搭反賊”中的“反賊”是指她?

她將布帛於掌中震碎後,便重新擬了一份“墨寶”。

——滇池封氏一族,儘數屠殺殆儘,即日便是歸期。

陳白起隨意掃一眼城中被“陳家軍”儘數解決的甲士屍體,杏眸平靜如初,便將信按照原模原樣的方式送往了丹陽。

即便做了這種小動作,這事也估計瞞不了多久,但至少能夠為他們爭取出一些寶貴的時間來。

將滇池的事處理好了,陳白起想起一件事情,便於封翊交待一聲,便帶著姒薑與巨準備去一趟憫蘇。

憫蘇離滇池不過十數裡,乃周邊一附屬小鎮,這鎮不大並不繁榮,在離憫蘇鎮不遠處有一山頭,山坳內有一片梅林,此處梅樹盛蔭,景雖美,但一入林中卻似跌入茫然大海,觸不及邊際,時常易令人眼花迷路,在莫名失蹤了不少周邊村民尋覓無果後,這片梅林便被周聞人傳說內有精怪會吸食人魂魄,因此甚少人敢踏足這片危險的土地。

而陳白起去憫蘇,是為尋一人。

一輛裝飾簡單的牛車停在梅林外,一名青袍少年跳下牛車,隨後一名似塔巨漢與一身像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亦相繼而下。

這三人正是陳白起和她的兩名隨從——易容的姒薑與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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