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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三十七章 主公,與徐師論道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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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煥仙——?”徐師眉宇擰成一個不滿的“川”字。

是他?

沛南山長詫然移目而去,而師資眾中有三人亦對陳白起“印象深刻”。

一是乙老,當初考覈舉薦陳白起上登高台之人,二是張儀,陳白起登山問題第一人,三則是一談起“陳煥仙”便咬牙切齒的樂頤。

堂中全部青衫儒生都齊齊朝著門口處望去,因忌諱師長在台上,他們隻敢小幅度地扭轉過視線,用餘光掃量跟評估此次在“登高台”上大放光彩的少年。

他雖說不是登高台上評分最高之人,但不可否認,他絕對是擁有最多人關注的,特彆是他以殘軀之態獲得孟嘗君與公子宣、沛南山長爭奪之事,皆令他們驚奇。

正在邁入的少年,他身量修長而清秀挺拔,身著樸實古舊的衣衫,湖綠色的葛袍,外罩半臂敞衣,戴漆紗小冠,雙襟扣著一串衣結,渾身上下無一絲贅物與飾品,行走間雖一瘸一拐,但動作緩慢而清雋,分明獨孑而單薄,卻令人品出一種草木秋死,然鬆柏骨勁長綠之感。

……或許是因為她神色太從容了,舉止太自在了。

“學生在。”陳白起落落大方站定於下方,朝上方師座行揖禮。

眾師生瞪眼。

好一副……理直氣壯啊。

徐師當場橫目怒目:“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捨晝夜,你可知你這般耽誤時辰便是誤人誤已?”

徐師當眾發作,底下學子雙肩一縮,皆忙低頭拾塵,這樾麓書院要論脾氣最爆的幾位師長,徐邈當任不讓一位。

他這一嗓子吼出,愣是吼出幾個聲量的層次感。

薑宣轉身,眼見“陳煥仙”出現,心底卻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在這一刻他已經忘掉了之前的尷尬與逃避羞恥情緒,滿眼隻有她怡然乘風而至的身影。

但聽徐師之嚴厲責備,立即替她感到委屈,長身出列:“徐師此番指責太過嚴重了,學生認為陳煥仙有舊疾腿傷在身,事出有因。”

薑宣身後四人,福棠等麵色微怔,相互對視一眼後,便默默搖頭。

孺子不可教也,身為齊國公子竟為這樣一門寒士出頭,平白跌了自個兒身份。

徐師瞪向薑宣,微眯起眼,眼角的細紋溝溝淺淺綿延開來,他目光像蓄了一汪幽深的池水,麵上折射著冰冷的菱形光線:“說話者何人?”

徐師不與薑宣爭辯,以他的身份與一名學生在堂上糾纏此事未免顯得太市井低俗,他直接以一種明顯高位者的仰視態度問話,這樣一來,他避重就輕,反而將事情的孰高孰低分類了出來。

薑宣一愣,表情像啞住了一樣,頓了半晌方答:“學生……薑宣。”

薑宣是何人,徐師焉能不知,徐師的問話實則是在指責,亦是在點明一樣,哪怕薑宣乃齊國公子,既求學於樾麓書院,那他在徐師麵前便隻是一名學生,不可以公子之勢而先聲奪人,實該秉承尊師重道之授業之禮。

當學生的如此當眾反駁師長,無論理由是否正當,便是一種不尊重,一種欺上的行為。

薑宣一時衝動,一醒神自知自錯,便即刻緘聲不言,靜候徐師的指責批評。

堂上一片落針有聲,唯有空氣挪動著陽光寸寸漫入堂內。

“薑宣啊,你既認為我之道太過嚴厲,便是不苟同,那你且辯辯‘子’之話有何不妥?”

徐師終於說話了,但他卻冇有藉此大肆發飆,反而冷靜下來,他捋了捋須,抖動寬袖袍,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道。

薑宣這下算是徹底被徐師堵得啞口無言了。

這“子”,指是的便孔子,這孔聖人所說的話儒學派誰敢辯駁?

劉師看了沛南山長一眼,低聲道:“徐師太過了。”

沛南山長道:“先生考學生乃天經地義,此事無過。”

劉師乍一聽這話無錯,但深一思,卻又品出另一種是非來。

山長稱先生考學生乃天經地義,“此事”無過,有“此事”必有“另一事”,這樣說來,莫不是沛南山長認為徐邈方纔當眾怒責陳煥仙卻是“有過”了?

劉師這樣一猜,卻又不好作準,隻能將心思暫壓下去,靜觀其變。

反正山長認為徐師考公子宣此事乃學生與先生之間的問題,不算過,那亦表示此事無他可插手的餘地,他便也閒得自在。

“哼,當真不知天高地存,古之聖王,未有不尊師者,一國公子卻缺少尊師重道的思想,皆因一門低落寒士……”樂頤清冷而晶薄的麵容露出一絲譏笑。

張儀在他旁邊,聽之後,略沉默片刻,方道:“學貴得師,亦貴得友。”

他平靜的語氣似不因樂頤的話興起任何波瀾,可隻有他心中明白,他是憤怒的。

他亦是出身寒門,所以他理解跟體諒陳煥仙,特彆是他看出了陳煥仙絕非凡子,寒門弟子非低落,隻因那士族總以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

張儀平日與樂頤兩人關係一般,此番因一事而爭論,卻又扯不下臉麵鬨大,兩人都隻在心中落下一個疙瘩,卻冇再繼續爭辯。

堂上,徐師見薑宣因他一句話而“揠旗息鼓”,自是得意自滿,但他目的不是薑宣,而是另有其人。

所以說他之前的一切隻為“拋磚引玉”。

他便又轉頭瞥向一旁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的陳白起,她倒是沉得住氣啊。

徐邈挑了挑眉,似格外施恩道:“那你呢?若你能夠註釋得出子這句話,以其它的典籍舊故解答,那此次遲到便算了。”

此話一出,堂內許多人都愕然。

沛南山長眉微沉。

一直暗中關注沛南山長的劉師瞅見,心道——估計這會兒,在沛南山長心徐邈處理此事的態度便是“過”了吧。

要知道要將孔聖人的語論既註釋,還得以其它的典籍來解答其釋意,這分明比起剛纔用來詢問薑宣的題更嚴厲,更苛刻。

劉師徑自搖頭,這徐邈還真是眼中眨不住沙的人,正因為性格過於迂腐嚴厲,方導致眾學生視他如洪水猛獸。

“山長,可要我……”

“且看看吧。”沛南山長目光如山澗澈水靜謐無聲,靜靜淌在了獨自一人迎敵上百數眾的目光。

果然還隻是少年啊,細長的手臂,窄瘦的腰身,稚嫩而沉靜的麵容,那孤瘦的身軀似一擊驚濤駭浪便能將其拍碎一般,想要披荊斬棘地淌過萬難,需要的堅韌與勇氣,隻得在平日裡的磨難中一點一點地積累,方能寬實胸肩,成長成一根深固蒂的參天大樹。

所以……他想再看看。

這少年最終是會被風吹雨打夭折,還是吸引著四周的一切養份迅速成長。

——

徐師兜頭朝陳白起砸下一個難題,其它人若遇上自是恐慌異常,滿腦子打結,但落在陳白起這兒,她卻心道——嗬嗬,這題是這徐師專程送來給她刷臉的嗎?

要知道在她那年代這孔聖子的“論語”哪怕不是人人皆能背誦的地步,也算是耳熟能詳了,甚至連一些早教的小娃娃都能念叼出那麼幾句。

在薑宣的擔憂、欲言又止的目光下,與其它神情各異的視線下,陳白起卻是長身一揖,聲音清清亮亮道:“形容時間像流水一樣不停地流逝,一去不複返,感慨人生世事變換之快,亦有惜時之意在其中。註釋,便應是進學不已。”

徐師眨了眨眼,連撫須的動作都忘了,他下意識點頭,深覺這回答倒是有模有樣且中規中矩。

“……嗯,倒是理解得透,那如何解答?回答的題還須註明出處。”徐師再道。

陳白起轉眸一思,便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出自《莊子內篇》。”

徐師似訝異,這青頭小子倒還真如傳聞一般博覽群書啊,因為對答入味,徐師對陳白起的偏見減低了不少,此刻心中也不興一開始的故意擠兌,便又興一題道:“《關雎》一詞,孔聖何以為?”

“樂而不淫,哀而不傷。”陳白起再作答。

“你讀過‘論語’?”

徐師直盯著陳白起,在她答完後便接踵問出。

而一直謙遜低頭的陳白起,這才似得了赦令一般,抬起頭來,她很自然而然地對徐師輾然一笑:“敢問,這題是徐師對學生的第三問嗎?”

徐師一噎,亦是在陳白起抬臉的那一刹那,被她那如同盛世花開,海棠不惜胭脂色給驚豔到了一把。

老實說,本來這陳煥仙長得唇紅齒白,如今加上陳白起一身宜男宜女的溫和文雅氣質,便愈發顯得容貌姣好如無暇玉壁,嫣然一笑竹籬間,桃李漫山總粗俗。

鳶肩公子二十餘,齒編貝,唇激朱。

但下一瞬,徐老卻又變了顏色,故作鄙棄地朝他揮揮手,不再追究第三個“問題”了:“噯噯,這次便考慮你腿疾之故寬恕作罷,下次若再行犯,便二罪罰一併。”

陳白起得知自己通過了徐老這一關,便再三稱“是”,在報了點名冊後,列位於新生中。

按說,“陳煥仙”本屬寒門子弟,並且還有一腿腳不便,他的出眾與拔尖少不得要遭人詬病,哪怕以後入學亦少不了麻煩,可如今她這一番在堂上與徐師對答,算是徹底在學生麵前大大地露了一麵,平添了好名聲,亦讓一些私下對她起齷齪心思的人瞧明白,她並非一好惹之虛流之輩。

“點名冊”完成後,便是沛南山長來講義,並且宣揚一些樾麓書院的主旨要章,規律德性之類的事宜,再之後,便是讓書院老生領著新生去內務院領取入學衣服與日常用具相關配備。

並且新生還有三日休沐假期,可下山或者歸家一趟,當然這三日也隻夠近處的學生回家一趟。

陳白起準備領完東西,便去找山長一趟,看能不能讓他通融一下,讓她將小牧兒亦一併給接上山來。

當然,樾麓書院門檻高,牧兒連字都寫不好估計是進不了書院當學生,可牧兒好生好腳,來當個小小的書院侍僮想來並不成問題的。

領陳白起去內務院的這位看起來摸約不過二十,身材中等,容貌普通,皮膚偏黑黃,雖不醜但外貌卻無可出挑的地方,但勝在性情十分溫厚大方,言吐妙語惹人親近。

“在下陸瑚,字子歸,乃‘書學院’的學生。”

每一個新生都有一名負責的老生帶領,而陳白起的這位老生便是陸瑚,他先打量陳白起幾眼,便靦腆一笑,行了一個平禮。

陳白起回禮:“瑚兄好,在下陳煥仙,尚未取字。”

“哦,字不是喚白起嗎?我記得乙老之前還跟我們提過你,他不是喊你白起少年嗎?”陸瑚訝然笑道。

乙老乃“書學院”的先生,他自從看了陳白起的“盲書”後便念念不忘,自個也琢磨著來練時卻無意間被學生給撞見,學生見先生矇眼揮毫心中大感意外,便好奇上前一詢問,在得知了緣由後,亦紛紛驚奇感歎,心生嚮往,而這一切緣由皆由這“白起少年”而起。

因此陸瑚知道“陳煥仙”在後,聽聞“白起少年”在前。

陳白起在得知前因後果後,著實一愣,她心道,她本不願再起“白起”這個字,卻不想……這……還真是無心插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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