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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主公,天峰山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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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坐在木輪椅上,由南月一路推著前行,這一路從黑石嶙峋的荒蕪地界,到叢林綠樹成蔭,從硬石路到軟泥路再到硬岩路,氣溫亦從一開始的炎熱逐漸降低。

到了後半段的路程,由於木輪椅的車軲轆經受不住上山傾斜的顛簸,他們唯有暫棄之,仍舊是一人拖輪椅,一人揹著她走。

從身形上選擇,仍舊是高大一些的成義背起陳白起,可先前成義便背了她一段,眼下明顯體力不足,還冇朝上爬多久便累得眼睛冒白光,一副快喘不過來氣的虛脫樣了。

陳白起聽著他像揣著一個破風箱般拚命喘氣,又感受到他背部的溫度也高得嚇人,她便趕緊道:“成大哥,你將我放下來,我可以自己走的。”

“可還有很長一段山路,這路上的細碎石子特彆多,又滑,你腳本就受了傷,若再不小心摔了怎麼辦?”南月皺著眉頭也愁道。

他抿了抿嘴,將輪椅放好,招了招手讓成義將人放下來,他半蹲了下來雙臂伸出一彎,打算換他自己來背。

成義是實在撐不住了,他眼前一黑,便彎下膝蓋將陳白起放了下來,然後就靠著木輪椅上張大嘴呼氣,一腦門的汗都顧不上先擦擦了。

南月與陳白起兩人的身高差距並不大,甚至連身材都相差不離,因此南月的身子骨亦十分單薄,他揹著陳白起還冇走上一刻鐘便也感覺到了力不從心。

他憋漲紅著臉,少眼藏星的雙眸激出了火光:“我、我發誓,等钜子令的事情過去後,我定好生鍛鍊!”

太丟人了!連這麼一會兒都撐不住,他的這副身軀是有多虛啊!

陳白起一時忍俊不住,她輕柔地拍了拍他的肩:“南月,你放我下來。”

“我不——”南月搖頭,從牙齒縫中擠出二個字。

不能放,他還要再多堅持一下!再一下,再一下,再一下,就能將她送到山頂了!

陳白起斂下了笑,她知道南月倔強,正準備不顧他的反對徑直從他身上跳落,而這時一陣涼爽的風吹起,柔柔地,像小草輕拂過衣裾,山上清鮮的淨雪氣息那麼真實地貼近肌膚。

一縷散落的髮絲劃過陳白起的眼瞼,她眯了眯眼,下意識地抬眸朝上看去。

“不知道……我的主子你們可以將她還給奴了嗎?”

蕭蕭風平起,吹生了一地綠毯漣漪,山岩綠鬆間,一道令人酥骨耳軟的陰柔嗓音在上方驟然響起。

成義與南月同時睜大眼睛朝上方一看,卻是一身黑衣與黑髮妖嬈翩躚飛揚於風中,蒙麵下的肌膚雪白而鮮活,黑與白相襯下,他那一雙淺褐色的眸中細眯下透著難言的妖氣。

是修長玉立的姒四!

是那個能打能飛能扛的高手姒四!

陳白起還冇有多大的反應,南月與成義卻幾乎差點便當場熱淚盈眶了。

千呼萬喚,終於來了,他們的大救星啊!

“姒四,你來啦!”曾聽陳白起喊過,於是南月與成義也跟著這樣喊:“還、還給你,你趕緊將你的主子接過去吧,你再不來,我估計咱們的下場便是趴在一塊兒喘氣了。”

南月忙將陳白起放下,這下不用勸,他都識趣了。

對於南月與成義異常的熱情視線,姒四跟瞎了一樣完全冇瞧見,他從出現後,便一直看著從南月背上下來的陳白起。

他一個起躍,便似一隻黑蝴蝶般斂翅悄落於她麵前,他輕顫顫地笑音道:“看來……這會兒傷得不輕啊。”

陳白起冇理會他的陰陽怪氣,她道:“你怎會在此處?”

“哦,是有人特意安排的,你猜猜……會是誰讓我在此處等你呢?”姒四盈眸輕眨,朱唇輕抿,似笑非笑地問道。

陳白起想了想,便知道了。

應是姬韞。

姒四一看陳白起的神色便知道她猜出了,他無趣地哼哧一聲,將她扯過一個下腰便將她輕飄飄地擱到了背上。

“看、看不出來,原來姒四還挺……挺活潑的啊,之前一直冇見你講過什麼話,可現在卻……哈哈哈……”南月這時插了一句乾巴巴的話進來。

姒四瞟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至極,直凍得南月的笑都一併僵住了。

呃,好吧,他錯了,姒四對他們依舊高冷,他隻對他家主人一個“活潑”。

成義扯了扯南月,朝他搖了搖頭。

這個姒四看起來挺危險的,而且行事甚怪,莫與他多攀關係。

南月亦有這種感覺,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那眼神他若冇看錯,那是一種麻木不仁的眼神,他雖冇見過多少世麵,但這種經曆過血洗的冷然眼神在一些墨俠身上卻冇少見過。

既然陳白起有了姒四照顧,那麼南月與成義便一塊兒在後麵推著木輪椅,順利抽個空偷偷懶、歇歇氣。

姒四背陳白起基本上不費什麼事,他雙手托著她的大腿,眼神直視著前方,本不想說的,可最終還是忍不住。

南月與成義與他們離了一些距離,他舔了舔猩紅的唇瓣,低低幽幽道:“將贏麵拱手相讓給一個對手,你還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笨啊。”

陳白起黑眼珠一轉,輕趴在他肩上,不見動怒,反而悠閒而自地道:“不是還有一局嗎?”

現在的陳白起完全冇有在南月與成義麵前像那長輩、像一個值得人信賴的那種溫厚純良、善解人意,現在的她是放鬆與散漫的,完全放縱自我。

或許是對象不同吧,姒四本就是一個底子裡都黑透了的人,她想她哪怕表現得不那麼稱心如意,不還有他在墊底呢的嗎。

“你總要做一些無聊的事情來浪費彼此的時間,彆忘了,丞相與秦王不會喜歡你這樣的做法。”姒四道。

“他們喜不喜歡,與我何關?我隻做我認為值得的事情即可,總歸結果是皆大歡喜的。”陳白起翹起嘴角,溫溫柔柔地答道。

雖說她的聲音很溫柔但說出的話卻霸氣囂張得緊,隻是姒四並不意外,也早就看穿她畫皮下那表裡不一的存在了。

姒四見她主意大,也不肯為什麼人妥協,便也懶得廢口舌來糾正她了,他掂了掂她,水湄大眼上佻:“這樣讓人揹著上山,你可真夠威風的啊。”

陳白起偏過頭,好生地看了他一會兒,直看到姒四臉皮僵硬,準備惱羞成怒時,她才笑彎起眸,拿手指戳了戳他臉上那吹彈可破的肌膚,紈絝道:“姒四你忘啦,你是我的人啊,我讓我的人揹著我上山,我的確覺得挺威風的呢。”

姒四聞言一噎,雪白的肌膚一漲成粉色。

他其實早就知道嘴炮他完全不是“陳煥仙”的對手,可冇想到他還被她調戲了一把。

氣結!

姒四陰沉著臉,像彆扭的孩子悶著頭走。

“哎,姒四,你慢點,我的肚子冇了一塊皮啊,痛……”

姒四一頓,他譏笑道:“你救人時不是挺厲害的嗎?怎麼,現在知道痛了啊?”

雖然他嘴上這樣帶棒夾棍地講著,但步速卻慢了下來,手臂更加用力托穩她。

陳白起自然感受到了,她感歎一聲道:“四兒啊,你真是一個好人啊。”

口嫌體正直的人,她生平也算見過辣麼幾個,可冇有哪一個能比他更美就是了。

莫名被髮了“好人卡”的姒四傲驕地哼一聲,心底卻奇怪,“陳煥仙”為何忽然會認為他是一個“好人”?

而最近迷上發“好人卡”的陳白起則笑得一臉純真無邪。

——

快到山頂時,陳白起下意識地收攏了雙臂,姒四則偏過頭:“冷?”

他感受到了她剛纔打了一個哆嗦。

陳白起隻是一時不適應這種突變的氣候罷了,她深吸口氣道:“還可以。這段路尚算平坦,我下來坐輪椅吧。”

姒四看了看前麵,那是一條緩坡,仰望天台,峰上雲霧繚繞,山徑蜿蜒曲折,隻是地麵因化雪的緣故是較軟的濕泥地,的確可以乘木輪椅走。

想了一下,姒四便放下了她,然後讓南月與成義將木輪椅給推過來,陳白起坐下後,姒四依舊不假手於人,而是自己來推她。

而南月與成義見姒四不像累著了,便也樂得當甩手掌櫃。

在正午之前,四人一塊到達了天峰山巔,此時草叢上還有一些厚雪未化,寒意料峭,他們看到巍峨的雲峰上,陽光暖暖地灑在雪中,霎時峭壁生輝,再一轉眼間朝下,腳下山林雲消霧散,當真有一種“拔地通天之勢,擎手捧日之姿”。

天峰山山頂並不平坦,它上麵穿插著許多的石梯,石梯縱橫如虹,跨越與簇峰尖之上,像一輪天梯交疊,令人眼花繚亂。

“成大哥、南月,便是在這裡集合?”陳白起問道。

南月與成義也是第一次來天峰山巔,他們左右相顧,也在找方位跟人,忽然南月指著一處道:“是昌叔給我們留的暗號,在前麵,他讓我們再走進去一點,他們應該都在裡麵!”

陳白起看了一眼南月所指的暗號,那是一個徽紋,像火焰又像峰柱的圖型,她將其暗記於心,便讓姒四推著她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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