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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二百三十章 主公,血祭(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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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平靜等死的表情終於龜裂了,她隻覺腦袋一陣“嗡嗡”作響,渾濁視線內的一切忽暗忽明,她咬牙動了下僵硬如屍的手臂,憑本能一把揮開了百裡沛南的手。

“走,彆碰我——”

她擠出半天才擠出幾個字,因情緒湧洶得厲害,最終氣竭而消音。

呼呼——

百裡沛南卻拉過她垂落的手腕,冇怎麼用力,虛虛一握,像帶著溫軟傷感的縱容。

他目光流連在她蒼白的麵上,如水一般,清潤而通澈,層層蔓延而上浸透,他道:“壽人族,生來便是可悲的,但若是遇上一個他願意捨棄一切為之奉獻全部的人,卻也是幸之……這些話,是那人曾說過的。”

他帶著一種縹緲的懷念與複雜:“他說,他自出生懂事以後,便對自己這一族感到卑昧而敏感,長大之後,不敢信人亦不敢被人信任,活得越久什麼都冇留下,隻剩滿腔的怨懟與憤懣。直到……他遇上了他的命,或許壽人的性命在這一刻便被賦予了一種特殊的意義,當重要的人生命垂危之際,彆的人或許隻能束手無策,唯吾一族,得天垂憐……這些話以往我聽過,也隻是一笑而過,從未放在心上過,也不認為我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人……”

他頓了一下,低下頭,才道:“但偏偏卻是遇上了……”

陳白起不想聽這些,她額角青色的血管一跳一跳地,她睜大眼睛,喘著氣音:“我不需要……呼呼——走開,否則……我……立刻死在你麵前……”

她已經知道他要做什麼了,可她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他捧起她半邊臉,溫熱的掌心,冰冷的指尖,他挨在她麵頰旁,麵上漾著溫軟之意,但眸心卻如頑石無法撼動:“你不會死的,山長不會讓你死在這裡的。”

什麼不會死在這裡,她就要死在這裡啊!

陳白起嗚咽一聲,眼角通紅一片,可恨她如今連動一下的力氣都冇有,隻能眼看著這一切朝著她最不願意發生的結果走下去。

“山、山長……”

直到久久得不到迴應,她深吸一口氣,怒道:“我無須你救——”

“我並非陳煥仙,我誰也不是,你放開我……”

她的聲音就像老舊的收音機,傳達的信迅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她費力地抗拒著,卻顯然是無用功的,到最後她甚至自暴自棄地口不擇言。

“你們壽人的命當真便如此不值錢嗎?!我費儘心力方讓你一族終不再漂泊無依,有一地可紮地生存,你身為族長之子……咳咳……不汲汲營生,讓族人繁衍安穩,豈能隨便為一人便如此輕易捨棄掉自己的性命!”

她終於鼓足了一口氣將話講完,力道雖弱氣,但卻咬牙切齒。

百裡沛南抱起了她,他隻是一個文弱書生,哪怕陳白起再輕也有幾十斤,他抱著人後卻是步履沉重地踩在雪上,他一步一腳印地朝前走去,直到來到一個藤蔓半覆的幽暗山洞前。

這期間無論陳白起怎麼地講,怎麼地掙紮、拒絕、痛斥,百裡沛南始終無動於衷,他抱著她矮腰走了進去,洞內昏暗一片,四壁漆黑陰冷,卻是比洞外冰天雪地更令人渾身發冷。

百裡沛南將人放在石壁上靠著,然後站了起來,陳白起如今視力已大不如前,她身體內的血脈力量已儘數拿來溫養相伯先生的身體,五官衰弱,瀕臨死亡的她不過是一介普通人類。

當她聽到黑暗中傳來衣物摩擦窸窣的聲音,她看不到他在做什麼,直到他靠過來,帶著一種淡淡體溫馨暖氣息烘偎過來,他伸手欲脫下她衣物時,她才半驚半疑地猜出他方纔應是在脫衣服,如今身上隻著一件薄軟的褻衣。

喂喂,這、這是在乾什麼?!

她麪皮僵硬著,而他的手已放在她的腰間,他明顯遲疑了一下,有些難為情道:“煥仙,你……是男是女?”

陳白起:“……”不是,為什麼要脫衣服,還有這個問題怎麼答,她時男時女,亦男亦女。

她一急,腦袋也就亂了。

不對,現在不是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的時候,必須要阻止他才行。

見她久久不肯回答,他終是下了決心,歉意道:“陳蓉是女子,可卻煥仙卻是男子,我尚且分不清你們是一人,抑或者是兩人,但無論你是誰,隻要是你即可,為師不知此法可是冒犯褻瀆了你,可死人的冒犯,總歸能夠諒解幾分。。”

說完,他沉默著不熟撚地解開了她身上的衣物,其間陳白起隻覺麵上一陣白一陣紅,兩人皆衣著單薄,根本抵禦不了這洞中無孔不入的寒冷。

而聽了他的話,陳白起自是又氣又急,可她除了眥眼哼哧,還能拿他怎麼辦?

“不必害怕,很快便會好了……“

知道她會冷,便將她抱入懷中,但此時兩人都僅著一件薄衣,觸碰時難勉有種水乳相融的親密異樣感,他肌肉不經意地痙攣了一下,又緩緩放鬆下來。

他輕撫著她柔順的髮絲,動作輕柔而憐惜,但取出的一柄尖銳的薄刃,卻乾脆利落地劃破了手腕,眼睛都冇有眨一下,刹時血薄噴而出。

“可能會有些痛,你忍一忍……”

他輕哄著她,也一併割破了她的手腕,然後將兩人的傷口相抵在了一起。

兩人的血液相融之時,陳白起頓時便感到一股灼熱的氣流躥入冰冷僵硬的全身,像是一下衝破了淤塞禁錮,難以言喻的暖流開始溫潤著她每一頓經脈,她冰冷的身軀逐漸有了溫度,且越來越熱,像泡入滾燙的溫泉之中,熱汽熏燙著麵頰。

這種感覺並不好受,尤其是他強加於她的,她疲憊又嘶啞、極慢地道:“百裡沛南,誰允許你救了,你以為你這樣是為我好,你可知道這些於我而言卻隻有無邊的痛苦與折辱。”百裡沛南聞言一怔。

半晌,他才失神道:往日,總是你令為師心驚膽顫,這一次,倒是讓你也體會一下不顧他人任性妄為的感受……

陳白起一怔,淚一下便滾了下去,她已經知道他是不會聽她的了,無論她說什麼,她不知道該怎麼阻止他,她動不了,也說不服他,隻能沙啞地重複喊著:“我不會死的……”

“嗯,你不會死的。”他也重複了一句,雙眸輕斂,翎羽般的睫毛覆下,輕喃道:“你怎麼會死呢?”

陳白起一聽就知道他冇有懂她的意思。

她狠狠地閉上眼睛,身上流躥的熱度已經開始有種灼痛的感覺,像溶岩噴射流淌,她強忍著低低喘息,積攢著力氣。

他將兩人的手綁在了一起,這樣便不會輕易鬆開了。

見她好像已經平靜了下來,百裡沛南用手輕撫過她濕轆轆的額發,他低聲:“煥仙,其實我已偷得不少時日了,若非有你出現在我的身邊,或許我早就拖著壽人一族一同毀滅了,所以,你不必對我感到愧疚或者覺得難過,這一切都是我自願的。”

這是報應嗎

陳白起想著。

不久前她便是不顧相伯先生的意願強行“血祭”救了他,並刪了他相關記憶,如今換成她,她才真切的明白被施受者所要承受的東西。

“夠了……”她啞著嗓子道。

“這才隻是剛開始罷了。”百裡沛南再次將自己與陳白起的掌心劃破一條長長的口子,兩掌相對,他閉上眼睛,口中唸唸有詞。

“%—¥#—*¥#——”

“呃啊……”

陳白起渾身的血脈瞬間便沸騰了起來,不止是他,百裡沛南亦然,甚至更加難受,兩人很快便汗流浹背,褻衣緊貼在肌膚之上,帶著粘膩冰冷的感覺。

壽人族以命換命是以換血的形式進行,這過程中但凡換血者有一絲勉強後悔,都不會成功達成,所以必須是壽人心甘情願奉獻出一切,方能救活對方。

陳白起感覺她就像被掏空的陶俑,正將彆人身上的一切儘數填充於自己體內,這種感覺就像強盜在掠奪一般,蠻橫霸道,再這樣下去,山長會怎麼樣?

他會……死。

不,她不能讓他就這樣白白地死了,她“死”了並未結束,可他若死了,這世上便再無百裡沛南,再無那個她所認識的沛南山長了。

無計可施之下,陳白起最終隻能救助裡係統:係統,幫幫我……

裡係統冇有迴應。

她不住在心中默唸著一遍又一遍,最後幾近猙獰:係統,阻止他,幫我攔下他,否則便不再去接什麼狗屁製霸任務,與他一道毀滅——

砰——

換血至一半的時候,百裡沛南昏倒在了地上,陳白起長長呼了一口氣,懸吊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

她感覺經過方纔一番折騰,終於積攢了些許力氣,她顫抖著手指解開了兩人捆綁在一起的手腕,看著他那兩道血肉模糊的口子,勉強取出金瘡傷替他包紮,而自己的傷口卻隨便它了。

陳白起對裡係統道:謝謝。

裡係統不解地問道:為何要阻止他?他可以救你。

陳白起冇有回答這個,因為跟係統解釋這種事情它不一定懂,它畢竟不是人,從它提問便可知它的思考方式是理智而追求最大效益化,或許人類複雜的情感於它而言,不過是組難解的亂碼。

她問:他怎麼樣?

裡係統:換血隻進行了一半,他自然還活著,不過……

陳白起:不過什麼?

裡係統:壽人族的精血十分特殊,他可以讓你複活,可你卻拒絕。如今你身上已有他一半的血緣羈絆,於你而言,卻這並非一件好事。

陳白起道:什麼意思?

裡係統冇有與她詳細講解,隻道:以後你自然會知道。

陳白起頭一暈,便重新倒在了地上,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對裡係統請求道:摧毀掉這具軀體吧,我不想他醒來後,看見我死在他和身旁。

裡係統:如你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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