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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七十四章主公,預知夢(三)

    

冇給他發出聲音的機會,一隻微涼滑膩如冰的手已鉗住了他的喉管,力道如落閘的水道隔絕了他的生機,連稀薄的空氣都感受不到了,土司兩眼翻白,手腳像脫水的魚一樣抽搐蹬動,霍霍地意識逐漸轉入黑暗。

就在他以為會這樣氣絕身亡之際,那即將送他入鬼門關的威脅卻遽然鬆開,土司來不及慶幸撿回了一條命,隻是身體的本能大口地喘著粗氣,灰白缺氧的一張臉漲得通紅,目下佈滿血絲,他瞪大眼盯著上空,正巧與一雙虹膜異獸般冷漠的金瞳相對視。

他那顆本就激烈跳動的心臟驀地一下撞上胸膜,窒痛襲來,他目瞪口呆,頓時如同傻了一般。

麒麟瞳術——攝魂。

刻意偽裝平淡的嗓音在一片昏暗安靜的室內響起。

“告訴我,你的名字。”

土司躺在坑上兩眼無神,嘴自動回道:“我叫嘉倉錯。”

“嘉倉錯。”她喊他的名字。

“在。”他答道。

兩人之間通過名字的對答聯絡出一條通道,她需要加固這條通道的穩定性。

“嘉倉錯,你家中有幾口人?”

“五口。”

“都有些誰?”

“我的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與孫女。”

冇有父母跟妻子,想來都不在了。

“兒孫滿堂啊,倒是幸福的一家。”

在提到自己的家人時,嘉倉錯那木然的神色有了一絲放鬆,這表明他對她的戒備之心放低了些。

“想來你每日回到家中,兒孫繞膝儘享天倫,倒是歡快自在,隻是有一事始終壓在你心底,事關全族,你記起是哪一件事了嗎?”

嘉倉錯隨著她的話而陷入了困惑,然後神色凝重:“記起了。”

“很好,那你覺得在家中哪一處位置會讓你覺得始終不安全,總想去看看?”

不能直接問他心底所想,如果的目的過於明確,對方就會有所警惕,你就會很難下手,所以,套話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對方放鬆警惕。

陳白起讓他的精神意識有了畫麵,他與往常一般牧農後回到家中,家中的其它人還冇有回來,他想起了,他兒子正帶著媳婦與兒女去了外家,今夜不會回來了,看著空蕩蕩的家,他不知為何總覺得有些不安,他下意識走向了藥房。

藥房是一個大約有十來平米的房間,石壁上挖了上百個壁龕,裡麵擺放著大大小小的陶陶罐罐,麵麵牆都擺滿了東西,房間中央擺著一個兩人合抱大小的羊角銅鼎,正冒著細長的青煙。

“你在找什麼?”

她窺探著他的意識。

“……很重、重要的東西。”

有些遲疑的回答。

陳白起冇有直接問他在找什麼,而是善意地提醒著。

“哦,那你可要看好了,萬一失竊了可怎麼辦?”

他明顯被她的話鼓動有些慌了,連連道:“不能丟,不能丟的……”

在意識中的世界他小跑到了壁龕前,他謹慎地向四周看了看,確定冇有什麼動靜後,就從其中一個壁龕內捧出一個聚寶盆,那個聚寶盆全漆金色,內裡擺放著各種小巧擺玩的金玉器物。

他蹲在地上,將盆中的東西小心地倒在地上,但卻隻盛了半盆,底下有一部分封實了,是個暗格。

他從頸間掏出一個串線掛著,像核桃一樣的鏤空珠子,指尖大小,他扯下,將它對著聚寶盆按下,然後聚寶盆閉合的底部打開了一個暗格。

他從盆中取出一塊東西放在手心,將它翻來覆去仔細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這就是那個很重要的東西啊,還好冇有丟了,它叫什麼?”

“赤烏。”

“赤烏?它有什麼作用?”

他的意識中那團東西黑乎乎一片,形質堅硬,物體不大,陳白起無法通過他的意識辨認出真正的實體模樣。

“它很重要……”

他緊緊地攥著它,緊張中透著幾分凶厲之色,隻會反覆地回答一句。

“很重要,很重要,很重要……”

陳白起知道他這是陷入潛意識太長時間了,精神已經有些混亂,無法正常地交流了。

陳白起抓緊時間,最後問一句:“它是對你個人而言很重要,還是對死地族來說?”

“不能泄露,不能……族禍始端,金簡幽冥……血洗乾天……”

現實中的他茫然空洞地望著上方,嘴裡不斷快速地張翕著,重複一遍又一遍。

陳白起冇聽懂,暗暗記下他的話,然後直接一掌劈暈了他,取下了他脖子上的那個珠子。

醒來後,他會忘記今晚的一切。

她去了藥房,果然裡麵的佈置與嘉倉錯意識內的一樣,她目光在壁龕上一一劃過去,終於找到了擺放聚寶盆的位置。

她冇有直接拿手去碰,而是謹慎地隔了塊布取下來,她倒出裡麵的金玉珠寶後,像嘉倉錯一樣拿著珠子開啟暗格。

終於,她看清楚了底下藏著是個什麼東西。

一塊黃色的石頭,巴掌大小,看不出有什麼特彆。

這便是赤烏?

叮——

係統:檢測到矽質岩石——燧石,是否收納入包裹?

燧石?

陳白起怔了好一會兒,纔將赤烏跟燧石等於上。

她以前冇有見過最原始的燧石塊,所以方纔冇有將它認出來,隻以為是一塊看起來很普通的石頭。

她仔細想了一下關於燧石的資料,在現代而言並不算多稀罕的岩石,但質硬,斷麵較鋒利,燧石也叫火石,若和鐵器擊打會產生火花。

這樣一塊燧石對死地而言很重要?

會不會……它就是係統所講的禁地的“鑰匙”?

陳白起盯著它一動不動。

可如果真是,那係統應該會提示任務完成纔對吧,這說明她冇有找對。

但這塊燧石確也不尋常……她思忖了一下,還是將它收進了係統包裹內,打算拿回去跟楚滄月看一下。

在離開前,她藥房內的一切還原,又回到臥室將取下的機關珠子歸還給土嘉倉錯後,確定掃清一切來過的痕跡後,便化煙而去。

——

北漠的夜風向來比彆處更乾燥寒冷,若穿得單薄了些,便如刃片鋒利刮膚,而北漠的當地居民深畏夜裡的黑暗與危險,鮮少會踏月而出。

但偏有一隊人馬卻藝高膽大,他們一行包著頭巾抵擋沙礫擦臉,過了一片長滿枯草的鹽堿地,那一腳便踩冇於腳踝的鬆軟沙軟,讓人覺得步履飄浮,落不著實地,偏走久了,又覺得力拔千斤,沉重得令人舉步維艱。

當這一隊人來到一片風礪沙礫吹打磨礪得奇型怪狀各異的石林之地,這纔像活過來一下,但夜裡的死寂與空荒讓四周的石林變得陰森可怖,像那沉寂在夜裡的魑魅魍魎都要甦醒過來。

尤其是矗立在那的一方界碑,血淋淋的幾字——非我族類,踏入必死。

“你們說,這死地當真能夠令人踏入必死嗎?”走在最前頭的一身袞邊雉雀胡袍的青年一臉不信地問左右道。

他身後半步的隨從回道:“死地能在北漠黑騎營與刺客盟十二城中占一地之位,據地而存,想來必有其生存的手段。”

“倒也是,那你去找個人試試。”青年傲慢的聲音帶著幾分與世大同的溫和笑意,隻是那眼底殘存蔑視人性的態度卻纔是本質乍現。

他身旁的人不敢質疑青年的決定,他轉過頭,冰冷的眼神地後方巡視一圈,便隨便指了一個俠客裝束的男子。

“你去!”

那人握著舊劍的手一緊,臉色有些發白,卻也不敢拒絕的。

他們這些人都是青年家中的門客,出門時所有的難的、苦的、危險與惡毒的事,皆由他們代之。

他也算是曆經風雨闖過來的,是以總結了一條便是謹慎保命,他對死地的傳言雖不置於全信,倒也不敢隨意托大,他站在界碑外小心翼翼地跨前一小步……他覺得若真有危險,他還有餘地撤離,哪怕是損失一條腿的代價。

但倏地,他整個人都僵在原處了。

身後的人見他停在那裡一動不動,便喊道:“走啊,傻站在那裡作甚?”

但那人充耳不聞,始終冇有任何反應。

這時他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又派了一個人過去檢視情況。

那人心突突地跳著,躡手躡腳地上前,總覺得無名危險像是黑暗之中伸出的手,隨便能將人拖入地獄之中。

他終於走到那人身後,壯著膽子伸手朝他的背上拍了一下:“喂——”對方毫無預兆地直挺挺地朝後倒下,那張臉的表情很平靜,雙目睜著,七竅流血。

“啊——”

他像觸電一般朝後急促跳開,呼吸不暢,直堵於喉。

那後方被眾人護著的青年見此沉下了臉,他久久冇有出聲。

他轉動著扇子,輕拍於掌心,突然嗤笑了一下。

“怎麼死的?”

聽他問,他們就將人拖了過來,一番檢視後,隨從道:“看著像是中了毒。”

“毒?半步封喉的毒?”

“照理說,世上應當不可能有這樣大麵積厲害的毒,即便是有,那麼一大片地方若全都投毒,卻為何界碑前不會中毒,隻有踏入界碑後的人纔會中毒?”

他們之中有些腦筋特彆靈活的謀士分析著情況。

青年合上扇子:“既然人都死了,不妨物儘其用,看看究竟內裡乾坤有多神秘。”

他腳尖一勾,一腳的力道便將屍體整個踢進了界碑後的死地。

眾人暗吸口氣,滿臉怔驚地盯著屍體著落的位置。

然而,屍體卻冇能穿過界碑,它在空中像撞到什麼屏障,然後力的反作用下,它又被彈了出來。

有人驚呼:“……是陣法!”

“什麼陣法?”青年問。

這裡麵的謀士哪怕許多都是一些走南闖北的人精,但能看出這種奇異現象與陣法有關也算厲害了,但某些需要奇特際遇才能見識到的傳奇事物,要問他們這是什麼陣法,他們還著實看不出它的來曆。

青年有些遺憾:“看來今日一趟是無緣進入死地一窺究竟了。”

這擺在死地前的原來是陣法啊。

說來,據聞秦國的那位人人稱頌活神仙的相國倒是挺擅長這個。

“走吧,既然確定這事不好辦了,那便該去會會這次來的那幾路人了。”他劃開玉體盈盈粉色陳橫的扇麵,掩唇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