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陰魂不散
寂靜月夜，回薑府臉上，薑意暖循規蹈矩的坐在側座，和阿孃同在馬車裡，她捏了捏荷包裡的紫黛，麵露擔憂道：
“阿孃，您與阿爹真的要去北狄送質子嗎？這差使不是陛下頒旨給宋伯父的差使嗎？”
北狄，那是她心底隱隱藏匿的不安，雖然她重活一世，命運的齒輪依舊冇有停下殺伐的腳步，這次原本是宋伯父前去北狄送五皇子蕭玨出使，卻臨時換了人選。
阿孃一路閉著眼睛養神，聽到薑意暖開口，這才緩慢睜開眼，淡淡開口說道：
“許是宋家二郎纔回上京，陛下體恤你宋伯父常年父子聚少離多，便換了你阿父相送，此次並非打仗，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薑意暖藏在衣袖的手下意識緊握，她抬手，拉住阿孃衣袖，車廂內視線昏沉，這才遮去她慘白的麵色：
“阿孃，我看著今日來道賀的官員不少，陛下明知女兒三個月後便要大婚，此刻卻急急派你跟阿父出上京。”
她欲言又止，此刻能想到的最好搪塞理由，就是她跟太子蕭策的大婚典禮，遙想北狄路途遙遠，常年風沙所困，這時遠行，真的於理不合。
阿孃掀眸瞧了她一眼，繼而閉目養神，就在薑意暖以為阿孃什麼都不會開口提起時，冇成想這時阿孃幽幽開口：
“最是無情帝王家，當你嫁入皇家那刻起，便要牢記，不過，暖暖彆怕，阿爹啊娘會一直陪著你。”
話落，薑意暖眼中刺痛，不自覺紅了眼眶，她知道阿孃她不善言辭，更因從小不能陪在她身邊而悔恨萬分。
可她明白，這世間冇有不愛孩兒的爹孃，他們已經拚儘全力在用自己的臂膀抗下薑家頭頂的那片天空。
“阿孃，暖暖不怕，暖暖也會一直陪著阿爹阿孃，真想一輩子就停在現在，不嫁人，不離家。”
薑意暖默默伏在阿孃膝間，一滴淚滑過臉頰，落在手背，她微笑著落淚，她定然想方設法阻止他們離開上京城。
——
朝堂之事瞬息萬變，樓蘭跟蜀國的質子早已從國都出發，而北狄圖屯烈大王送來的最小的兒子庫爾勒卻遲遲並未出發跡象，北狄來使信中提起，庫爾勒小王子還未出邊境就病倒了。
端陽節這日，正是日頭最盛的光景，太子清晨下朝後便造訪薑府，親自送了陛下賞賜的年節禮品。
同時皇後孃娘在鳳鸞殿宴請各府夫人小姐，以往節氣，皇後孃娘都是在鳳鸞殿宴請各府夫人，今年也不知是怎的，在拿到請柬這些前幾日，薑府便得到訊息，忙壞了阿孃，又是為她裁製衣裙，又是訂製頭麵首飾。
薑意暖這些時日也去過幾次帽兒衚衕，綠翡酒莊被官府封了數日後，竟又開門迎客了，她興匆匆前去，卻再冇見到那群顏色嬌豔的舞姬，以及行蹤成謎的萬子胤。
可歎她好不容易拿到的線索，根本送不到千裡之外，若想成事隻得另辟蹊徑，五皇子將要出上京為質子，這護送人選一改再改，她藉著給宋伯母送涼果的機會，側麵打聽一番。
鎮國將軍府大門口，薑意暖坐在紫頂玉簷的車架裡，等雲舒前去通報回來，宋家府邸原是外姓叔王公孫吉曾用府邸，後來文帝登基，公孫吉叛亂被處置，這府宅就成了鎮國將軍府。
宋家父子三人都在朝堂供職，眼下二子宋澤熠年少封帥，仕途平坦，眼下何等風光無兩單看前來拜訪的客人便能窺測一二。
“姑娘，拜帖讓管家拿走了，宋夫人似乎在忙著會客，還需要通稟過後才能進門。”
雲舒站在車窗一側，輕聲細語的說著。
“嗯，再等等吧。”
薑意暖點頭，畢竟她來得唐突，宋伯母不得空也是難免的事，她正想著一會兒見了麵要怎麼問起宋二哥時，管家忙不迭走下石階，來請人。
日光下，宋澤熠正送客繞過二道門屏風處，剛巧見到薑意暖自馬車走下來。
她錦衣華服，穿著桃粉色斜襟襦裙，精雕細琢的眉眼，烏髮如雲，柔中帶媚，連金鑲玉的步搖都顯得格外出塵絕俗，顧盼間是傾城絕豔的容色，美得教人移不開眼。
宋澤熠送的客人並非旁人，正是祁王蕭硯山，兩人本是一前一後往府門外走，宋澤熠隻顧著瞧薑意暖，才邁過門檻的右腿忘記落下，險些扳倒前麵的蕭硯山，待反應過來，忙告罪：
“祁王殿下對不住，小將有些大意，冇碰到您吧？”
“無礙，宋將軍請回吧！”
蕭硯山顯然也看出宋澤熠的窘迫，他連抬眼瞧一眼薑意暖都不曾，一步步走下石階，尊貴的麵容冷鷙無情，瞧著好像冇什麼情緒。
但蕭硯山無形散發的戾氣，也著實令人瑟瑟發抖！
琅珀牽馬走過來時，見到薑府馬車，而從馬車上走下的少女不正是跟主子分道揚鑣的薑家姑娘，瞧她見主子的神情，如五雷轟頂似的，琅珀就覺得背脊一陣發涼。
反觀自家王爺翻身上馬，連眼神都冇朝著薑意暖瞟一眼的傲冷姿態，琅珀也未遲疑，轉身也上了馬。
“薑小妹，你來找我還是找我阿姆，若是來謝二哥送你的那些添妝就大可不必。”
宋澤熠腳步輕快，三兩步便迎了上去，他本就人高馬大，在她頭上輕輕笑起來時，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宋澤熠那雙桃花眼，因笑著彎了弧度。
“謝自然是要謝的，隻是宋二哥連府門都不打算讓我進去嗎？”
薑意暖燦然一笑，她急著進門，絕大部分的原因是來自於她背後那道刺人的眼光，不用回頭，便知是誰。
“瞧我，見你登門隻剩歡喜，快進門吧，下次可不興在門外等著，我阿姆知道下人如此怠慢，可是會罵人的。”
宋澤熠笑容爽朗，露出整齊的白牙。
“宋二哥如此貼心，難怪聽宋伯母說這媒婆都快把宋家門檻踢碎了，來我瞧瞧，還真要換新的了。”
薑意暖掩唇輕笑，前兩日就聽阿兄提起，這兩日登門拜會的人，不少是想跟宋府結親的京門權貴。
聞言，宋澤熠笑容僵了僵，一抬手，又快又準又狠地在薑意暖額頭上狠狠彈了一下，咬牙切齒著溫柔道：
“小丫頭不會說話便少說些。”
琅珀冷眼旁觀，心中腹誹，這薑家姑娘還真是風流成性，有了王爺在先，竟還能跟奮威將軍笑顏如花，瞧著自家主子麵沉如水的模樣。
這，分明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