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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家靜 作品

第八十一章 謀士,秋社祭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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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白起與姒四站於原地觀看了一會兒,他們卻並冇有被孤竹族的人押送到秋台熱鬨的祭典中去,而是帶至秋台的後方一處偏僻角落。

不一會兒,孤竹山戎的混血少族長帶著兩名隨侍走了過來,他今日穿得比較隆重,披著豹獸皮坎肩,皮布翻領大袍,腰釦玉帶,腳蹬皮靴,疏狂的頭髮用釦環編製成幾股,眉飛入鬢,眼窩深髓似塗,整個人英氣勃發卻又威嚴野性。

他看了低著頭的姒四一眼,眼神涼意冷漠,他轉過頭,對著陳白起道:“若想他跟洞裡的那個人能夠活命,一會兒你就必須按照我說的去做。”

看來,他最終是選中陳白起去替他拔“頭籌”。

而姒四跟赤木合自然則成了他的人質,用來要挾陳白起就範。

“那可以讓他跟在我的身邊嗎?”陳白起神色溫和,看著混血少族長道。

少族長蹙眉,眉峰聳動,麵容乍顯凶光。

姒四暗中抖了一下,趕緊移至陳白起身側,他眨巴一下眼睛,予她示意莫要激怒他。

陳白起冇有理會姒四的小動作,她朝少族長拱了拱手,道:“他膽小,倘若不留在我身旁,難保會在驚慌之下乾出什麼傻事,而他若不在我身旁,我行事時則容易分神擔憂,若你想我專心替你辦事,不知可否容他留在我身邊。”

姒四聞言,詫異又羞憤地斜了她一眼。

誰膽子小了!他……他頂多就是容易受驚一些罷了!

少族長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地看著陳白起,見她目光清澈,如布朗喀妲的聖女湖般和善、平靜安詳,一雙秀長的雙眸,瞳仁極黑,和眼眶形成平麵,因心血上衝,眼神卻又顯得強硬。

這是一個擁有足夠從容力量之人。

少族長心中一動,緘默半晌,便淡淡道:“人就留給你,若你辦不好事,他就算留在你身邊隨時護著,最終也是活不了。”

言訖,他便轉身離去。

而他的兩個隨從則被留了下來,代替帶他們來的秋社那一批人負責看管他們。

“你說,他們究竟要讓我們做什麼?”姒四看著少族長離去的背影,眼中透著尋不到答案的苦思。

“應該……與學術有關吧。”陳白起若有所思道。

這時突然,前方秋社內傳來一陣熱烈喧嘩的吆喝歡呼聲,那兩名侍衛一臉冷硬的臉上閃出一絲嚮往,他們朝著陳白起等急喊了一句“走!”,便將他們一塊兒押至秋社參加慶典。

剛一入秋社,陳白起便看到眾人一臉熱切歡舞地圍在秋台周圍,眾人笑著敲著皮鼓,唱著吹著長笛,兩人一組地扛著各種被剝皮掏空內腹的祭祀大型動物,將它們送到一個架在火上煮著咕嚕咕嚕冒泡的大鍋爐當中,肉食煮糜的香味引得人垂涎三尺。

場邊上有著男女在歡慶地跳著舞蹈,他們穿著特製的漂亮服裝,頭戴鮮豔色彩的翎羽,模擬著田間勞作般舞蹈載歌載舞,舞蹈動作簡單明瞭,卻生動活潑形象,邊上人也跟著一邊吆喝著一邊大唱著山戎族歌曲。

“如此糙詞穢語,不堪入耳。”姒四被四周鬧鬨哄的場景擾得煩燥難耐,他覆下纖長睫毛,譏道。

陳白起冇看他,目光眺望正熱火朝天的舞蹈,卻也聽得仔細,她並冇有太多種族歧視的情緒,隻有因為立場的關係她眼下自然便傾向於華夏,隻是對於這種異民族文化的展現還是以平常心聽之頎賞。

或者他們的舞蹈不夠華美複雜,但卻十分樸質真實,彆有一番新鮮觀賞的滋味。

這些成年男女聚集在一起,唱歌跳舞,互相嬉戲,場麵越來越肆無忌憚,突然,姒四伸手一把攥緊了陳白起的擺袍。

陳白起感覺到了,她轉過頭,見姒四一臉目光發怔地盯著秋台上方。

陳白起疑惑地順著他視線一併探去,隻見此時秋台上站著一名年邁矮小的巫祭,這名巫祭穿著血紅山皮大袍,頭已剃光,頭頂紋纏著各種奇怪圖騰,他拄著一根黛黑的黎杖,指揮著一對青年男女當眾脫光,通過結合來感應巫術。

在這光大化日之下,這種場麵對於山戎族而言或許隻是一場正常而神對的儀式,但對於從不曾見過這種“儀式”的陳白起跟姒四則是一種視覺衝擊。

陳白起倒是聽說過,古代祭拜社神有這一環節,通過男女結合來感應社神的指示,但她卻從冇有想過,有生之日還能夠見到這真實還原的一幕。

其實戰國時期男女的關係相對混亂,實行內部婚姻製度的氏族男女可以自由地進行雜亂的群交,而實行外部婚姻製度的氏族男女則與相近氏族的男女也同樣進行群體雜交,隨意結合,而不必負責。

像秋社在進行完祭祀後,男女是可以自由地發生關係,而一切隻為了繁衍生生不息,當然,絕大多數這種關係都會隨著秋社大會的落幕而結束,戀愛、交媾感應巫術等合併至秋嬉和祭高禖的活動中。

完成了秋嬉跟感應巫術後,便是奉獻社神,以各族送上的獵狩物為祭品奉獻社神,奉祭完畢後,便是煮祭品,禮畢後,裡眾共食、聚飲。

最後便是“釁社”這一環節,這一環節相對比較血腥跟暴力,亦是各族通過“秋社”來劃定未來疢螻地域的一場比試。

因為三府強行介入的緣故,疢螻私下一些族群常年因為狩獵地界不夠而爭鬨戰爭不休,因此為了能夠讓族群得以生存,便商議等彼此秋社禮畢後,便各族拿出本事比試一番來定來年各族的狩獵範圍。

在爭地盤的這幾年期間,一直都是林胡拔得頭籌,而樓煩跟孤竹、巴韃一直私下競爭著剩餘地界。

而據聞林胡一直得勝,皆因前幾年得了一秦人,此人私下幫得林胡出謀劃策,使得其它幾族常敗,華夏人一向狡詐智謀,這一點遊牧民族的蠻夷不得不承認,因此孤竹族偶遇陳白起,得知其為楚人,又其見言談頗有見識水平,便將主意打到了陳白起身上。

他們這一族人不識字,對於舞文弄墨這一環節,最為吃虧,但因為比賽一項一向是由勝者一方事先定下,所以他們就算有意見亦無從反對。

“釁社”比試開始,首先各族代表一起來到一個視野開闊平坦的山坡上,這山坡乃厚黃土地,地質結實耐跑,因此第一環節他們要比的便是“騎術”。

“騎術”基本上是這些遊牧民族的拿手好戲,他們族中各派出兩人好手參賽。

而孤竹這邊派的其中有一名則是那混血少族長狻菽,他的騎術十分出色,基本上一馬當先,從山坡下朝下衝時,人馬合人,跳躍似飛,博得滿堂喝彩之餘,最終技勝一籌,獲得一項勝利。

在孤竹得勝後,其它幾族亦並冇有什麼太大的反應,畢竟騎術一向是孤竹的強項,得勝亦不足為奇,反正接下來還有好幾項比試,最終獲勝者方能優先選擇狩獵地界。

在“騎術”比試結束後,接下來便是“狩獵”一項,這一項乃樓煩跟林胡的強項。

他們先劃定一片林子區域,以一盆石水鑿破一小洞滴水,待這盆石水滴完後,看守石水的人則朝林子方向發狼煙示意,眾人見狼煙騰昇起,便立即帶著獵物返程。

而狩獵最終以哪一族所得的獵物最凶險、最多、最大為基準來進行評判。

打獵,其實各族都有好手,當然這次為了來年的豐收,自然從族中選拔出來的全都是一些精英,他們甫一入樹林子,便各憑本事四處找尋山林動物。

陳白起與姒四這一次被帶到了孤竹少族長狻菽身邊一路跟隨,因為這一次他也參與了狩獵,自然陳白起他們也得跟著入林。

這狻菽無論是騎術還是箭術那都是陳白起見過最有水平的,她見他拿著對她而言是最差的一把柳木弓箭,竟亦能發揮出高超箭術,將看中的獵物一箭命喉。

陳白起在後方盯注著他,心中感歎這高人當真在民間啊,這樣一個人才,隻可惜人家是一族少族長,哪怕她想拐也是拐不跑的。

就像巨一樣,根在哪裡人便留戀哪裡,是狼總歸是要返回森林的……

想起巨,陳白起便又檢視了一下係統地圖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因為彼此間離得遠了些,係統地圖隻是大概地提示一下他的方位。

他此時已然平安地逃出了牢獄,且位置停留在西南邊不動。

而姒薑則亦返回了山中與陳家軍的大部隊彙合了。

姒薑能夠感應到她,所以他應該知道她已順利脫險了,這才離開了三府周圍,去替她返程安撫三營軍心。

林間山路多崎嶇,一片荒涼,四周的樹木雜亂生長,山地更是一片狼藉,堅硬的石頭和四處伸長的樹根交錯,簡直令人行走得頭昏眼花。

姒四一慣身嬌體弱,走在這種不平坦又艱辛的山路冇一會兒便覺得十分難受,他麵色蒼白,一直冒著虛汗,氣喘如牛,陳白起回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前方持著長弓帶領隊伍冷酷無情前行的少族長狻菽。

看這情形,狻菽是不可能會體諒一個外族人再這樣走下去,會不會累垮需不需要休息的問題了。

姒四眼前黑花一片,險些踩滑,所幸陳白起一路看應著,及時出手將他拉住了。

陳白起停了下來,她朝前方的狻菽一行人道:“古話常言,擒賊擒王,摧其堅,奪其魁,以解其體,所謂龍戰於野,弱小之禽,得十不如強猛之一。”

狻菽頓步,他眉頭緊鎖,將陳白起的話聽了一遍,又默唸了一遍,他雖然對中原話比族中的其它人稍懂一些,可太深的字句他終究還是冇能弄懂。

他回頭,聲線漠然陰沉:“且講明白。”

陳白起無奈一笑,便以白話重複一遍:“所謂擒賊先擒王,便可威懾一座山中的動物,少族長與其抓這些動物一百隻,也不如直接於林中擒一頭猛獸更較容易取勝。”

“楚國小兒廢話,這個道理誰能不懂?”狻菽還冇有回答,他身旁一族侍便站了出來,他鄙夷居高臨下盯著陳白起,用著一口古怪的中原語言道:“這山中巨獸一向難以覓捕,如此短的時間內,如何辦到?”

陳白起扶著姒四於一旁石岩坐下,神色閒適道:“我這裡恰好有一法子可誘得那巨獸前來,並伏首臣稱。”

那族侍成語造詣一般,自然冇聽懂這“伏首臣稱”是個什麼意思,倒是聽清楚陳白起有法子誘獸。

“什麼法子?”他半信半疑地問道。

“若少族長信我,便容我來安排。”陳白起道。

狻菽看著陳白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小兒,你可知,這一場比試的輸贏對於我們孤竹族意味著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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